我不是你们认识的ANNA

老文，只是我刚发现没搬过来。。。


上
小白最初不叫小白。
作为两条普通的蛇，它的父母一辈子餐风露宿生养无数，从来也没想过要给后代们取个名字——即使是一条颜色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的小白蛇。
而当它年岁渐长因缘际会学会了吸取天地灵气从而开始漫长的修炼之道后，它也没打算要给自己取个名字。
名字这种东西，都是取来给别人用的。
它没朋友，能够沟通的妖怪也屈指可数，而方圆百里之内就没有第二条蛇妖。所以它们说蛇妖啊白蛇啊那都只能是说它。

它总是孤零零的独来独往，当然寂寞这个词它也是不懂的，阳光好的时候晒晒太阳，月光好的时候晒晒月亮，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就趴在窝里睡上一觉，醒来的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月还是几年——反正无所谓，谁在乎呢。
所以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

隔壁山上有株老松树，当它还是条小蛇的时候它就立在那里，那时候它没少盘在它下面乘凉避雨。后来它通了灵性，这才发现原来老松树是位老前辈。
老松树算是这方圆几百里年纪最大的妖怪了，小妖怪们都喜欢时不时跑去听它说说话，很久之后白蛇在青城山上见到的那株老松树和这株比只能算个年轻人，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情景还是让它有些怀念。

老松树在一个暴雨夜突然折断了，笨重的身躯离开一生中从未离开过的土地，随着冲下的山洪一起滚落山底，卡死在山涧的巨石之间，筑成一道大坝，洪水因此改道，转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倾泻而出，形成一道瀑布，而在原来的山涧下游的村庄由此得救。
这些都是白蛇后来听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其他妖怪说的，它只看到老松树留下的树桩，边上摆着祭品，还留着人的气味。
“山下的那些人，说老松树施法救了他们，成仙了。”有妖怪解释说：“老爷子以前常说光修行只能延寿不能得道，是成不了仙的，得要靠机缘行善举才能度过天劫，说不定它真的度过天劫了。
白蛇慢慢围着老松树留下的老树桩转了一圈，老松树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它有点难过，但也不那么难过。白蛇趴在山崖边往下瞧了瞧，山脚上山庄里有炊烟，有犬吠，有人在大声的喊着谁的名字——这是它第一次感觉到人间的气息。
它开始喜欢这种气息。

后来又过了多久，白蛇也不记得了。除了将与老松树聊天的时间换成看着山脚下的山庄发呆，它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有一天它经过一场长长的冬眠醒来，春天的阳光照到了洞边，它慢悠悠的爬出来，悠哉悠哉的去河边喝水，然后在河里一顺嘴叼上来一个人。

说实在的，它真的只是顺嘴，作为一条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蛇妖，叼起一个在水里挣扎的人真的不是件太费力的事情。
它甩甩头，将那人丢在岸边的草地上，那人就像是死了般仰面躺在那儿。

“还是死了啊……”白蛇有点遗憾的想，围着那人转了个圈后，它有点丧气的拱了两下，湿漉漉的，它甩甩尾巴，准备把这人丢哪个坑里埋了就当好事做到底。
它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下，然后低头——
“啪——”
什么湿漉漉的东西重重的甩上了它的脸，一时间让它晕头转向不知天南地北。

白蛇晃了晃脑袋。
“啪——”又一下。
它猛的昂起头，尾巴一卷，那个试图发起第三次攻击的家伙就被它扫到一边。

是那个它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或者是鱼？在应该是腿的地方，一条鱼尾正啪嗒啪嗒的打着地面——这就是刚刚攻击他的武器。
“你这个混蛋啊你坏我好事你还打我啊啊！！”那个半人半鱼的家伙被扫得跌了个跟头，气愤的嚷嚷个不停。
白蛇歪着头眨眨眼。
原来还活着呀，它有点高兴的想。

今日行一善。
白蛇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后甩甩尾巴准备离开。
太阳真好。
“混蛋！不许走！”那还在拍着地的人鱼或者鱼人一个鱼打挺——字面意义上的跳了起来，鱼尾化成人腿踏踏实实踩在地上，伸开双手拦住白蛇的去处：“你得对我负责！”

白蛇有点苦恼的歪了歪脑袋。在它长得自己都搞不清多久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被要求负责，但它却全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破坏了我的化龙大计！”那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白蛇：“我只要跳过了龙门就能成龙了！可你在我正酝酿力量的时候居然把我用那种不礼貌的方式……”他气呼呼的整理下领子，刚刚白蛇就是咬着那把他拖上来的，但是松松垮垮的衣服怎么整理都怪怪的：“……给弄上岸了！”

“原来是鲤鱼精啊……”白蛇有些疑惑思考了一会，虽然好像听说过鲤鱼跳龙门会变成龙这种事情，但是怎么看那个小瀑布都不像是龙门，那在水里瞎扑腾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起跳。但或许真就是这么回事呢……不管怎么样，耽误人家修行总是不好的，它真觉得有些愧疚：“对不起，”它问：“我该怎么补偿你？”
“补偿……？”那鲤鱼精愣了，重复问一句：“补偿？！”
白蛇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鲤鱼精十分满意这个回答：“我记住了，不过我还没想出来，这么大的损失，我得好好想想——”
“好吧……”白蛇摆着尾巴，慢慢的盘起身子：“你慢慢想。”
鲤鱼精来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嗳，”它推了推晒着太阳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的白蛇：“我忘了问了，你叫啥？”
白蛇眨了眨眼，这个问题有点把它问住了，它想了下：“叫我白蛇或者蛇妖都可以啊，大家都这么叫我。”
“那不行。”鲤鱼精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可是我没有名字——”
“啊？那你怎么把你和其他蛇妖区别开呢？”鲤鱼精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白蛇：“这样吧……”他踌躇了一下：“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

 白蛇没有说话，它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它也很好奇鲤鱼精会取个什么名字。
“唔……”鲤鱼精犹豫的打量着白蛇精：“白蛇还真是少见，就和云一样……阿云的话……唔……”它又摸了摸白蛇精的头：“不过云太轻飘飘了，你这个家伙力气还挺大的，不过我要是变了龙你就打不过我啦，人家说蛇是小龙，要不你叫子龙……不好……等我成了龙别人会以为你是我儿子的。”它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
“你全身都是白的，就叫小白吧！”
“小白……？”
“对。就叫小白。有了这个名字你就成了一条独一无二的蛇，就算有成千上万条的蛇妖，我一叫小白，那就是只叫你一个。”

白蛇，现在它有个名字叫小白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然它觉得根本不会有那么多蛇妖，它甚至没见过除它之外的第二条，但是这种听上去很特殊的感觉依然让它觉得挺高兴的。
“小白……小白……”它念叨了两遍，然后问：“我该叫你什么？把你从成千上万——”它说这个词的时候甩了一下尾巴，一块石头被打飞出去，掉到河里“——条鲤鱼精中区分开呢？”

“哪有那么多鲤鱼精！”鲤鱼精抗议，然后用手揉了揉鼻子：“我叫刘邦，家里排行第三，所以有些人叫我刘三，我朋友都叫我邦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邦子？”
“嗯。”
“我们是朋友了的话……”白蛇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吃鱼了？”
“你是妖怪！！妖怪！！”邦子像是触电般跳起来离小白远远的：“妖怪只要吸收点天地精华就够了好吗！”
“可是有时候也会觉得想吃点东西啊……”
“不许吃鱼！”
“……好吧……那样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对吧……”小白朝邦子游过去，蹭了蹭一脸戒备的邦子，直到他点了点头。

这一天，小白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有了第一个朋友，同时戒掉了一种它热爱的食物。
四百年后，它对另一个姓刘的鲤鱼精说：“将军放心，我已经四百年没有吃过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