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们认识的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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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目标——写尽人间各种姜

【冬盾】鼠疫(2)

2
每个人对于鼠疫的开始都有某个标志的记忆。对于罗杰斯医生来说,死去的老门房就是那个标志。
他在老门房死去的一个小时内给他所有的同行都通了电话,他们大多表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个“局部发炎和淋巴结异常肿胀”的病例。
“这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算太罕见。”霍华德·斯塔克医生表示自己的手头并没有这种病人。
作为本行业的翘楚,斯塔克医生的病人不多,大多是本城的上流阶级,这让他有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进行各种医药实验——这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可是除你之外的医生都在这两天接触到了这种病例。是的,这不能说明什么,我们都接触过很多病人,有几个查不清楚病因很正常,但他们同时出现,这就不正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罗杰斯医生也以相同的沉默等待,他知道斯塔克医生在思考。过了一会,那边才再度传出声音。
“我们能做些什么?政府不会就因为这么点证据宣布什么危机状况到来的。”
“提早准备起来,”罗杰斯医生说:“提早点准备总是好的。”他顿了一下,回忆起母亲灰色的头发和瘦削的背影:“我想请你帮我问一下州里有多少血清。”
“关于那个的血清吗?”
“是的,关于那个。”
他们还是不敢说那个词。


老门房死去的那天,随着处理死鼠事件的政府部门公布一天收拾了八千只以上的死鼠,公众开始从茫然转向惊慌失措。在大街上随处都可以听到那些讨论,关于隔壁邻居,共同认识的某人,另一个区的亲戚,突然因为咳嗽发烧一病不起,迅速迈入死亡。
罗杰斯的巡诊还在继续,除了老门房,还有其他必须要他操心的病人。他路过旅馆集中区时看到巴基站在路边。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医生停下车问。那位专栏记者露出笑容,表示自己只是在路边观察。
“观察什么?”罗杰斯好奇的问。
“什么都观察。”巴基挥着胳膊划了一个圈,然后问罗杰斯:“是去出诊?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对于罗杰斯医生来说,有一个朋友坐在副驾驶上和他说会话比他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止不住各种想法要好很多。
当然,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谈到死鼠事件。巴基告诉罗杰斯他的“观察结果”:某条街上的猫突然不见了,一辆电车因为发现了死老鼠吓得好几个女乘客跑了下来,一个巡夜人,宣称死鼠定是某些征兆,近期一定会发生地震,因为那些活在地下的小畜生是被地底裂开的口子里冒出的地狱死气干掉的。
“地狱吗?”罗杰斯医生想:“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也许会比地震更可怕——那将不是一瞬变成废墟,而是反复无尽的折磨,或许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才会停止。”但是他没打算告诉巴基这些,他喜欢看巴基用带着点无谓态度的笑容客观描述一切,在人心惶惶的现在这种笑容能有异常安定人心的作用。




他们去了四户人家,有两个是例行的诊断,有两户是新增的,其中一户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咳嗽声,罗杰斯医生严厉的要求巴基必须等在车里,半个小时后,他走出来,一个男人不安的搓着手对他鞠躬,而房间里有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他一言不发的上了车,看了一眼记事本,在上面画了个记号,然后发动车子,驶向下一个病人家。
“情况不好吗?”在车内沉默了十分钟后,巴基问。罗杰斯医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他停下车,扭过头看着巴基。
“你一定要在这待够一个月?”
“那倒也不是。”巴基皱着眉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没有。”罗杰斯医生摇了摇头:“不过只是想劝你,如果没什么必须呆着的理由就离开吧。”
“为什么?”
“因为——”罗杰斯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手放在方向盘上,救护车拉着长笛从他们对面驶来,向他们刚离开的地方开去,有几个小孩充满好奇的追在后面学着长笛的声音叫嚷,他等那阵喧嚣过了之后才继续开口:“也许鼠疫真的来了。”
那是罗杰斯医生第一次将这个词说出来。



那天晚上,罗杰斯医生再度和同行们通了一次电话,没有什么好消息,连史塔克医生都有了一例“莫名高热症”的患者。
防治鼠疫的血清只有州里才有,将它们调来A城并不简单,首先第一关就是必须要经过当地政府的申请,而对于当地政府而言,要他们在现阶段就承认鼠疫将会到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总得试一试。
史塔克医生对此表示赞同,他主动提出由他去联系“政府人物”,并向罗杰斯医生询问了好几个问题,末了他说:“你是对的,史蒂夫,我们得早做准备了。但愿不会太晚。”

“但愿如此。”罗杰斯医生说道。他想起下午和巴基的谈话,那位热衷观察一切的记者拒绝了他的建议,决心继续留在这——因为观察和记录是一个新闻从业者的职业道德。事实上,罗杰斯医生觉得他的这位新朋友并没有了解到鼠疫的可怕,他的知识让他能从阅读中知道那些历史上曾经发生过鼠疫的城市里可怖的死亡数字,但那只是数字,没有落到身边的苦难,用再详细的文字描述都始终隔着一层玻璃。

这很正常,如果没有看到病人吐出的最后一口黑血和变得坚硬的淋巴结,罗杰斯医生也还在玻璃窗外。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政府官员,那些还对邻居家的不幸遭遇抱着八卦态度的普通民众,他们是不是要到玻璃被鼠疫的长矛捅得粉碎的时候才会惊慌失措的逃离窗口呢?

那就什么都太晚了。

斯塔克医生在政坛的影响力这个时候就充分的显露出来。第二天中午,罗杰斯医生就被请到市政府开会。

到会的人员里有医生,也有负责卫生方面的官员,还有一些他不太认识的人,史塔克医生从一群人中挤出来向他打招呼,并将他引荐给厄金斯教授——从州立大学赶来参加会议的医药学顶级教授,防疫血清研制方面的专家。

罗杰斯医生从中敏感的把握到了一些信息,他问教授,是否觉得以往的血清不足以抵抗病毒,这位教授耸了耸肩,带着浓重口音的回答:“也许,谁知道呢?从现有的症状看病毒也许有了些微的变异,但我们连是不是那个病都没确定不是吗?”

他们的对话暂时到此为止。


会议的情况和罗杰斯担心的差不多,医生们用数据提出事实,政客们却交头接耳,目光闪烁。

也许,如果,要是,制造恐慌,民众骚动,小题大做……如此等等。随着时间流逝会议室里光线逐渐昏暗,缓缓转动的排气扇在不断升起的雪茄烟面前败下阵来,徒劳无功。罗杰斯感到心烦气闷,看上去漫无休止的讨论,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什么而来,却不停的用“那个”那代替他们的议题。

他几次想要站起来发言,斯塔克医生却拉住了他。

“政治伎俩而已,他们最终会拿出结果的。”

但是罗杰斯医生的耐心终究还是耗光了,这位以和善的好脾气著称的医生在一位政客长篇累牍的阐述“如果那件事是真的该如何如何如果是假的却当成真的又将如何如何”的时候站起来打断他。

“没有什么那件事,先生,避而不谈它的名字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或者更糟。让我们都直接点面对它,从各种迹象都可以表明,这是鼠疫。”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最终的结果在第二天以政府公告的方式被粘贴在街头巷尾,以一种语焉不详的口气描述最近城区发现了一些病人,他们的病症可能具有传染性,因此列出了诸如注意公共卫生、发现病人及时送医等等条列,并提出病情尚在可控范围之类云云,虽最后写了兹事体大望诸公遵章守法,却只字未提鼠疫一词。

这份尽量轻描淡写的公告并未给人们造成新的大规模的恐慌,它给人们带来的恐惧尚不及一条街外某栋房子里某个人的倒下或者突然爬进客厅死去的老鼠的尸体。

死亡人数还在上升,发出公告的那天是二十八个,转天到了三十一个,第三天三十三个,一个星期后,人数攀升到了四十五,不管公告提不提鼠疫,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谈论这个。某家餐馆,食客和服务生都突然跑出来,原因是厨师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只老鼠的尸体,有人吓得脸色苍白,走路打晃。


公告又重新出了一份,政府部门也不得不承认这很大可能就是鼠疫,要求民众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有染病迹象的人员必须强制送医院,不得隐瞒,病人呆过的地方必须由政府人员进行消毒处理,亲密接触者必须接受隔离。

从那天起,罗杰斯医生每晚都会被救护车的长鸣和远处某人的哀嚎叫醒。白天巡诊的病人也不再配合,家属会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医生,一旦他提出打电话通知医院接人就会哭着哀求他再查查,因为不相信厄运会这么降临到自家头上。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餐馆,罗杰斯医生又遇到了巴基,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晚餐。罗杰斯医生再度提出离开的话题,巴基只说再等等。他们一起步行回去,在罗杰斯医生家的楼梯那告别的时候,巴基突然问:“史蒂夫,你没有想过要走吗?”

楼道前的灯闪了闪又黑了,老门房死后房东似乎还没找到新的门房,这盏接触不良的灯就一直没人来管。罗杰斯医生的脸半隐在黑暗里,他过了一会才回答:“你如果不提我都忘了我本来过两天就要开始休假的。但是现在……”

街角又传来救护车的长鸣。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他揉了揉眼角:“今天累坏了,谢谢你能与我共进晚餐。”

“这是我的荣幸。”巴基顿了一下:“我每天都在那家餐馆,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很乐意。”罗杰斯说:“但是现在真不好说,你知道的,病人很多……”

“是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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