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们认识的ANNA

九、


“她是个好女孩，你还要在原地站多久？”目送着已经被视为军中之花的Peggy夹着文件夹目不斜视的走过，Howard用手肘撞了一把旁边的Steve。

“什么？”Steve茫然的从那堆作战计划中抬起头，然后顺着Howard的眼光看到了Peggy：“噢……”

“噢是什么？”Howard没打算停下这个话题：“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当年你的那些小把戏，怀表里放照片拍电影什么的，现在有眼睛的都知道美国队长心里有个女神，在竞争对手是你的情况没人会不打退堂鼓，而你却只说‘噢’，然后呆在这里，你在等什么？”

Steve无意识的转着手上的铅笔:“我不知道，也许那时候我做得太过分了，我没有宣誓主权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原谅我而那时候她几乎不想跟我说话……她真的很好，值得拥有一段终身幸福的婚姻。”

“嘿，难道你想说你不能给她永远的承诺？”Howard几乎不敢相信:“拜托，这种风流不羁的台词只有我说才合适，你，Steve Rogers 就适合老死在一棵树上。”


“不是那样。”Steve叹了口气：“只是战事无常。没必要让她也承担那些。”

“说得好像如果出了什么事现在这样她就不会为你伤心一样。”Howard本来还准备多说点什么，想起Bucky，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评价Steve的态度——Steve刚刚经历在战场上失去最好朋友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战争的残酷，死亡，永远在战场上空飞翔。“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你得往前走，Steve。”

Steve长长的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笔和资料:“Howard,我曾经对我的某个朋友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烦。”

“我是为了你好。如果Bucky还在，他也许比我更烦人。”

“我知道，Howard。谢谢。真的。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在害死他后就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也不能在见识到死亡的无常以后再随便把Peggy拉进来，她值得更好的。”

“那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与你没有关系，你的自责太过度了。”Howard看着Steve:“如果我不是认识你，Steve，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个虚伪的骗子。”

“不，有人说过，我是个混球。”Steve在心里补上一句:是我害死了他，而且扭曲了整个历史。

Phillips 将军走了进来，宣布将要召开作战会议，海德拉们最后的疯狂阴谋已经浮出水面。

他们停止交谈，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是Howard Stark最后一次和Steve私人聊天。

他将在往后的岁月里一次次的回想起来，后悔是不是如果多告诉Steve几句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但是他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无论怎样，自我牺牲都是Steve的必然选择。

因为他知道的Steve Rogers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会议上Steve提出的作战计划得到了通过，然后被严格的执行，但红骷髅依旧靠着从宇宙魔方那来的强大武力给自己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飞机轰鸣中Steve亲吻了Peggy，然后纵身一跃，当他艰难的在起落架上控制住平衡的时候，回头望去Peggy正在悬崖边向他眺望，负雪苍山也不过是她的背景。

他顺着起落架爬了上去，机舱里躺着两颗炸弹，一颗写着芝加哥，一颗写着纽约。

美国队长为世界和平而战，不管那两颗炸弹是要摧毁哪里。但对于Steve Rogers来说，当他跌跌撞撞的扑向驾驶台，并意识到必须把飞机撞毁在无人区时，那颗写着纽约的炸弹还在飞机里却成了一个古怪的安慰，他将在本该摧毁纽约的爆炸中死去，带着那个城市赋予他的生命和回忆。

他打开了通讯设备：“嘿，Peggy？”


他们定下了一场约会，一支舞。舒缓的曲子，优雅的女士穿着红裙，领着她笨拙的男伴，飞机开始俯冲，信号时断时续，最终归于一片空虚。

Steve觉得最后听到的是一阵哭声。

他把Peggy弄哭了，他想要所有人都幸福，但是他弄砸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他害死了Bucky，弄哭了Peggy，他将死去，但历史已经被他搅乱，他害死了Bucky，而当他死去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在未来将要成为他朋友的人，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如果他在该死去之前就已经死去，那在未来，又有谁会代替他去死。

后世的人们，当他们想象着Steve开着飞机迎接扑面而来的茫茫冰原时，对英雄主义的崇拜总使他们将那描摹得从容且悲壮，但实际上，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Steve只感到了孤独和愧疚。


他在冰雪里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少年的自己，光着脚跑过布鲁克林，那是他熟悉的街道，但又不那么熟悉，天空是灰色的，时不时划过拽着红色尾巴的炮弹，整个纽约正在被摧毁，两边的建筑都成了废墟，里面空无一人。

他是如此孤独，在这个被颠覆和毁灭的世界里，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他没有血清，没有力量，没有武器，他回到了他曾经最无能为力的阶段，并且还没有了Bucky。

他继续前进，纽约的街头无比寒冷，他不停的发抖，幸运的是，没有引起哮喘，不幸的是，有几枚炸弹在他身边爆炸，他受伤了，全身都痛，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艰难。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觉像是有一生那么长，直到最后停在一栋房子前。

那是一栋很普通的房子，但是和周围破烂的建筑一比，却又无比特殊。在这个已经完全成为废墟之城的纽约，只有这一栋房子，干干净净，像是停留在另一个世界里，另一个没有战火的和平世界。

他直接朝二楼的某个房间走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导致这个糟糕世界的元凶就在里面。

他推开了门。

然后看到了穿着制服的自己。

他是元凶，他是罪魁，他是煽动风暴的那只蝴蝶，是历史洪灾的掘堤者。

他们久久的对视，时不时的有爆炸从外传来，除此之外就是永恒的静默，直到有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传来——


“又是一记高球，是高飞界外球……”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以那个房间为中心，纽约开始彻底崩坏成粉末，只有那个声音，始终是那么激动和欢乐。

“那么与道奇队比分是四比四——”


Steve缓慢的睁开眼，他躺在一间看上去像是病房的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桌上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比赛，窗外正是晴天，安静且和平，是他熟悉的纽约。

一位漂亮的女士打开了门，告诉他这是一间位于纽约的术后恢复室。

这是虚假的。

他准确的报出那场比赛的时间并逼问到那位女士露出慌张的神情，然后打倒了两个魁梧的男人破墙而出。随即迷失在更大的一场幻境里，直到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告诉他，这就是七十年后的纽约。


一睡七十年。

他错过了一场约会，一支舞，错过了所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错过了七十年的动荡与变迁，错过了纽约的一切变化。

他记忆里的故乡，就如梦中一般只留下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残影，彻底变换了模样。他那最好的女孩，已经垂垂老矣，他亲密的战友，已经安息于泥土之下，而他的Bucky，还被留在冰雪之中。

这就是惩罚，他成了孤独的过时之人，而当Fury——就是那位独眼的局长向他介绍 Romanoff特工的时候，他才知道，夺走他的七十年，将他抛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并不是最残酷的惩罚。

他认识了Natasha，认识了Clint，他后来还认识了Tony Stark，他让他想起Howard，更让他想起曾经当Natasha提起Tony的时候，Bucky眼底闪过的杀气——在那场和外星人的战斗里，Tony的勇气和智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明白Bucky为什么会不喜欢他，也许，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吧。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这就是最残酷的惩罚，这些熟悉的面容，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因为他所犯下的错，他还夺走了Bucky与他相携度过这一切的机会。

如果有一天，他在战斗中死去，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那个替他拿起盾牌的名叫 James Barnes的美国队长。